长乐宫的晨钟敲破长安的薄雾沉钝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今日是册封大典但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喜庆而是一种近乎凝固的肃杀。
百官身着朝服屏息垂首分列于丹陛两侧。
他们的目光不敢交触却都心照不宣地投向那御座之旁新设的一座紫檀木雕花椅。
那是太后吕雉的特旨——为长信侯陈景异所设。
刘盈坐在御座上龙袍宽大更衬得他身形单薄。
他的脸色是一种久不见日光的苍白眼神游离不敢去看身旁珠帘后母亲如山的身影却忍不住一次次瞟向丹陛之下那个即将登场的身影。
宽大袖袍下的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才能让他确认自己还活着活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坟墓里。
他“迷恋”那个人像溺水者迷恋一根浮木明知那浮木属于吞噬他的旋涡却仍忍不住想要靠近。
珠帘之后吕雉端坐着凤冠霞帔威仪天成。
岁月和权力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却未曾磨灭她眼中那份锐利如鹰的光芒。
只是今日那光芒深处藏着一丝唯有她自己才懂的、近乎少女般的期待。
先帝走了这天下终于彻底是她的了而那个她曾爱而不得、如今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置于掌心的男人也将在此刻被她推上权势之巅。
这是补偿更是占有。
殿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不疾不徐踏在每个人的心跳上。
他来了。
陈景异身着特赐的玄色侯爵朝服衣袂拂过冰冷的玉阶宛如暗夜流动。
他没有看两旁匍匐的百官也没有急于望向御座或珠帘只是平静地走上前。
他的面容并非绝顶俊美却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见过便再难忘记。
眉眼间是看透世事的疏离唇角却似乎总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般的温柔。
正是这矛盾的气质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网住了这帝国最顶端的男男女女。
他停在御座前躬身行礼:“臣陈景异叩见陛下太后。
” 声音清朗不高不低却像一块石子投入死水在刘盈心中漾开剧烈的涟漪。
刘盈几乎能闻到那股清冷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气息他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攥紧了龙袍。
“爱卿平身。
”吕雉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带着不容错辨的暖意和威严“赐座。
” 就在陈景异转身走向那特设的座椅时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了百官队列的末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站着代王刘恒和他的母亲薄姬。
他们是奉诏入京参加典礼的。
刘恒的心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感觉到那道目光像一道微凉的水流滑过他的脸颊。
他迅速垂眼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红。
这就是“爱慕”是远观者的仰望是少年心事在强大魅力前的无所适从。
他不敢抬头却能清晰地描绘出那人的轮廓那是他在代地清冷月光下无数次想象过的风采。
而站在刘恒身前的薄太后穿着朴素的宫装低眉顺眼完美扮演着一个与世无争的先帝遗孀。
唯有在陈景异目光扫过的瞬间她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她看到了他这个她入宫前曾倾心、却被迫放弃的男人。
如今他就在眼前比记忆中更加耀眼却成了她最大政敌的禁脔。
一股混合着旧情、不甘和强烈征服欲的暗流在她心底汹涌澎湃。
“得到他”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和强烈。
这不仅是情感的渴望更是最犀利的政治武器。
吕雉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到了儿子的失态看到了薄姬那故作镇定下微颤的手指也看到了陈景异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神情。
她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很好猎物都已入彀。
这天下是她的这个男人也是她的。
谁若敢觊觎便只有死路一条。
陈景异安然落座位置仅次于皇帝和太后。
百官山呼万岁声音在巍峨的宫殿中回荡。
典礼在继续繁文缛节庄严肃穆。
但所有人都知道从这一刻起真正的风暴已经在这看似平静的朝堂之下悄然孕育。
而风暴的中心就是那个玄衣侯爵——陈景异。
他端坐着接受着或敬畏、或嫉妒、或迷恋、或渴望的目光如同一个被献上祭坛的、美丽的祭品。
他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知道周围是怎样危险的旋涡。
他只是微微抬起眼望向殿外那片被宫墙切割出的、有限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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